假花之欺 [BSD]

*参本用文,已解禁。

*双黑。

*虐向,BE,慎阅。

*每节编号及标题梗来自页游Unlight。不了解梗亦不妨碍阅读。

*懂梗则可将以下看做(伪卡)「旧双黑」的R卡剧情。

 

 

R1:「Log Type:Cooperation」

已经听不见惨叫了。被「破坏」这一词所笼罩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奢侈。

太宰治把最后一提伪装成啤酒的汽油踢翻。轻飘飘的液体随着滚落的瓶盖一同在地板上滑行。

他没再回头看,也来不及看。现在不是可以站住脚步观察情况的时候。地下室里汹涌扑来的热浪已经灼烤着后背,也听得见装潢材料被烧裂时发出的噼啪爆响。

中原中也的手腕被他紧紧捏在手里。持续发动着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正压制着中原,免得他继续使用同为异能力的「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太宰拽着中原向酒吧门外跑去。门前的下行台阶之内原本如同舞台般透着一圈一圈轮转的彩色光晕,但在电线胶皮散发出焦煳味的同时就熄灭了。已经显出岁月痕迹的木板铺面,踩上去时发出带着危险意味的嘎吱声响,就好像稍稍用力它就会塌掉一般。背后仿佛台风过境留下的废墟之中,火焰纷乱起舞,浓烟如滚滚乌云,遮蔽了天幕一角上已经被城市绚烂夜光逼入绝境的新月。

“……你到底有没有把东西拿到手啊?”

他们在窄街对面的墙边停住脚步。听到中原咳嗽了两下,声线沙哑地开口,太宰才放开手,点了点头。

“当然。否则光是放火的话,损失比较大的反而是我们这边。”

太宰一边说一边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作为战利品的怀表,打开后盖,摘下了嵌在表芯齿轮之间的银色小盒。稍微搓捏几下,折叠在一起的三把薄片状的钥匙如同万用小刀内的工具般分列弹出。

“亏得你能猜到钥匙在这里面。”

“明明身上挂着这么昂贵的名品,却靠墙上的挂钟确认时间,这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就不可能是不想拿出来吗?”

“怎么会。像这类无用的装饰物,比起显示时间,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炫耀啊。不在人前拿出来还有带它的意义吗?”

“……你这家伙,总是一副讽刺腔调。”

“因为无聊的人和事太多了。”

“是你嘴太臭吧。”

“这种程度的坏话对我来说可不算什么。——中也,是时候清场把金库挖出来咯。加油,这回又能大赚一笔♪”

“总是要我做体力活啊……”

“我负责动脑,中也负责动手,我们搭档不是很好吗。”

太宰笑着说。从离两人并不远的废墟之中吐出火舌,就好像打算伸手抓住他们但又够不着一般,徒劳地摇动不休。即使在残留的墙壁上,透过仅剩外框的窗口真的能望见室内闪现因烧灼的痛苦而挥舞的焦黑手臂,太宰也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轻快地哼着小调。他被光芒染成橙红色的嘴唇勾出锋利讽意,漆黑的眼睛里好像也有火焰摇曳着似的,然而既不富有生机,也不兴致盎然。比起因过度使用“污浊”而气喘不止、汗流满面的中原,太宰就好像稳稳地端坐在椅子上操控游戏角色的玩家,一切都依照他的布局稳定地进行着,紧张感、危机感全然不见踪影,残杀了众多生命的愧疚感更是无从谈起。

和他一样,中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仅凭两个人就直接闯入敌对组织的秘密会议,歼灭了所有高层人物,并且毁掉了伪装成酒吧的据点,这只意味着战功赫赫。然而在当下他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仅仅因破坏与杀戮的快意而微微颤抖着,全身的细胞仿佛都被点燃。而当他放任从体内蔓延出的黑色烟雾再次染脏肌肤,并单手接住了坠落下来的大幅招牌、向废墟之中狠狠挥去的时候,就连正常的燥热、痛楚、兴奋等等各种各样的感觉,都如同画面褪色一般渐渐远去了。

 

“做得好。不愧是中也。”

当中原因力竭而倒下的时候,太宰轻声说道。在中原已经失去理智光辉的双瞳之中,倒映着太宰的笑容。

 

 

R2:「Log Type:Remembrance」

一起执行任务的次数渐渐累积了起来,形成了可观的战绩。当中原发现他和太宰已经被默认为固定搭档、并且被组织里的其他人称为“双黑”的时候,距离他们最为风光的一役已经过去许久了——久到他都记不清当时究竟是怎么冲进敌人的大本营,又是怎么制服或者说杀掉了每一个敌对组织的成员。但太宰从怀表之中取出钥匙、双眸和银色金属表面同样燃着辉光的画面却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他向太宰求证当时的时间和具体地点,太宰只是耸了耸肩。彼时他们也像那一役开始之前那样正在一家酒吧里闲坐。尽管对尚未成年的人来说酒是禁止之物,可本就游离于法律和道德界限之外的他们并不在意。

“问这个做什么?”

太宰反问道,但也知道那只是中原一时兴起。如同预料的那样没得到中原的回答,他也只是一如往常地摆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了……中也,靠到这边来。”

太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得几乎要隐没在酒吧舒缓的轻音乐和其他座位上传来的杯沿撞击与欢声笑语里,好不容易才被中原的耳朵捕捉到。被酒精麻痹了多半的大脑把要求与执行间该有的考量或者揣摩抹得一干二净,中原的眼睛还望着手中香槟翻滚着的金黄泡沫,身体却已经歪过去,凑向了太宰同样斜斜靠近的肩膀与手臂。

“再过来一点。……脸朝我这边。”

“……啊?什么…?”

中原喃喃地问着。醉意让他的视野笼着模糊的光晕。太宰的嘴唇因酒液浸润而显得柔滑发亮,温热吐息氤氲在中原的鼻尖附近。

……几时靠得这么近了。中原茫然地眨了眨眼,感到下颌附近似乎有手指在细细摸索着,粗糙绷带磨蹭着皮肤。太宰微阖的眼眸像注视着深爱之物般,迷醉而又温和。

——然后,就在两人唇瓣即将相叠的刹那,太宰忽然轻勾嘴角微微一笑——

——中原不可置信似地瞪大了眼睛。

“……你咬我?”

中原愣了好几秒钟才明白这不合时宜不按套路的激痛的正体,酒意也被吓去了大半。他伸手探向自己的嘴唇,指尖顿时染了一小团殷红。他又小心翼翼地伸舌舔了下,口腔里很快弥散开熟悉的微甜的铁锈味。

这味道并不讨厌,讨厌的是面前这个人。更何况他还正像是看不懂中原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般放声大笑,好似捡了什么大便宜。中原气得胸口隐痛,他介意的不是太宰让他受伤流血,而是这手段卑劣得令人发指——他恨不得跳过时间轴往过去跑,往那个酒精迷了心智、居然会对太宰突然索吻心生悸动的自己脸上猛踢一脚。

当然过去是救不回来的,于是这充斥着怨念与愤慨的一脚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太宰——的椅子腿上。太宰猝不及防被蹬了个趔趄,三晃两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但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大半,晶莹液体沿着手指手背流了没多远就被绷带吸收殆尽。但太宰显然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也没恼,单手托着下颌,朝吧台里摇晃杯子示意侍者帮忙加满。剩余的冰块撞击玻璃,琅琅脆响居然合得上背景音的节拍。

“……其实已经一周年了。虽然并不恰好是今天。”

太宰拿回已经重新盛了酒的杯子,但并不喝,捏在手里把玩着,随后对中原说。

“刚才那是纪念品。”

他很快地补充道,语气随意得就好像只是想借根火柴来点烟。中原想假装没听见,但抱怨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没死掉。自杀这么难的话我帮你啊?”

“我还以为中也会说「居然忍受了你这么久」之类的,真是意外。”

“你知道就好……”

“虽然说也没用。以后不是还得忍受吗。不过我倒是觉得……”

“嗯?”

“中也可是个好搭档啊。”

中原发出了愕然的音节,然而抬眼看向太宰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太宰恐怕已经醉了。向他这边伸手,让两人同样抓着的杯子的边沿磕碰出清脆响动的同时,太宰咧开嘴。

“说起来,我好像快过生日了……不错啊,到了十八岁还没有死掉的我。看来地狱的门槛挺高的呢。要是能撑到成年的话,我要去写小说,和美女跳舞,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告诉所有人中也是个笨蛋——”

“你这叫梦想吗?!!”

 

 

R3:「Log Type:Separation」

“神啊,您为何如此残酷,要从我身边将她夺走!!我的情人,我的爱人,那美丽的面庞,若是只能盛开于地狱之中的花朵,便让我随她一同去吧!!这尘世已无可留恋!!”

激情洋溢的台词被扩音器放大到震耳的地步,在剧院华美的穹顶之下回荡不休。中原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侧的尾崎红叶,接着又望望左边,发觉太宰已经放松地伸长了腿,阖起双眸,显然在打盹。

“太宰,让开,我出去抽根烟。”

中原生怕打扰红叶观剧的兴致,但又不想留在这里坚持听男主挥洒为爱痴狂的殉情宣言,只好小声说着,同时尽量不露痕迹把腿靠过去,踢了太宰一脚。太宰微抬眼帘,朦胧地瞅了瞅他,继而不出声地笑了,动动嘴比出口型。

(一开始别来不就好了。)

(要你讲!)

中原用口型顶回去。太宰耸肩,静悄悄地起身离开座位。

(……?)

(不是说抽烟吗。我也去。)

太宰用拇指示意了离他们最近的门。两人弓着腰,尽力不引人注目地快步逃离了剧院大厅,来到供观者休憩的小吃店,拣了两个归属吸烟区的位置坐下。虽然都还是未成年人,但混迹黑道显然没有那么多常理规矩要讲,两人都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各自磕出一根点上了。

“早知道是这种风格的爱情悲剧的话一开始就不该来……真酸死我了。”

中原猛吸了几口烟,朝空中怒吐两个白圈才开口抱怨,却引来太宰一声轻笑。

“你还真的看了呀?开场两分钟我就睡了……”

“你这种观众简直过分,万一好看呢!”

“没有万一。我读过原版小说。”

“……哦。”

“中也,有没有感受到文化水平差异的巨大鸿沟?”

“…还代沟呢!!我揍你了?!!”

“开个玩笑,别激动嘛。”

“真混蛋…。话说你怎么看得进原版书的?情节和剧里一样?莫非也有这种既视感超强的桥段吗,男主天天闹着要殉情……”

“有的呀。不过中也说的既视感是指像我吗?我可没有天天说要殉情,那只不过是自杀的一种方式罢了。”

“但那种傻样可够像你的。”

“觉得傻是因为中也不明白人到底为什么要殉情吧。”

“你就懂了?!装得还挺像回事的……向那些因你而死的女人道歉好吗!”

“道歉做什么?我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都很认真地想和她们一起共赴黄泉喔?可惜我总是被挡在门外不让进。想去那个世界可真不容易,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呢。”

“……我帮帮你怎么样?现在就把你折个几段打包邮寄到那边去。”

“呵,不懂自杀的艺术的家伙才会这么说。太不清爽了,拒绝。”

“你还挑剔起来了?!”

“好疼!——突然打我干什么,人生追求不同而已嘛……好了别闹了,这公共场合,而且红叶大姐过来了。”

“……哪儿呢?”

中原赶忙停了手假装自己讲文明有礼貌,然而四下张望一番,别说红叶了,店里除了他俩也没其他人来。这时他才意识到上当受骗,刚怒起想再揍太宰一拳,却发现太宰早已溜得不见踪影。他不得已结了两人份的账,憋着气走出门,在走廊上转了大半圈才找到太宰。他正站在剧院出口边上,和负责守卫的两个黑手党下级成员说着话。见中原大步过来,太宰赶忙拉过身边的红发青年挡在身前充当盾牌,而中原的怒气也在接触到青年无奈的目光时无端被削去了几分。

“混蛋太宰!”

他隔空做了个挥拳的动作后就没再继续追究,而太宰扒着青年的肩膀露出半张脸,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仿佛早已料定会是这样。中原见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心生躁郁,但又不想太过失态,只好转而向青年伸手:

“车钥匙呢?!”

“…回去吗?”

青年问着,一边在西装内袋里摸索。太宰却抓住青年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要是红叶大姐知道了的话会生气的吧?明明是提高艺术修养的好机会,中也却不仅逃课,还自己跑回家了。”

“…………”

“好了,回去吧?其实再过一个小时不到就要散场了,可以继续睡一会儿。”

太宰放开红发青年,走过来握住中原的肩,让他转身朝向剧场大厅的方向。但是他没有立刻迈步——中原背对着太宰,只能听见太宰愉快的话音。

“有时候也该稍微吐槽一下嘛,织田作。”

“这是安吾说过好多次的话吧?”

青年淡然的声音传进耳中。

太宰呼出带着几分笑意的鼻息。

“是呀。说起来,也有阵子没见到安吾了吧?不过我这边得到一点消息,到晚上他应该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老地方见?”

“嗯。”

肩上被施加了些许推动力。中原想要回头顾望,可路程太短,没走几步就转过拐角进了往大厅去的长廊,青年的身影也就随之隐没在墙体背后,看不见了。中原又试图回忆青年的面容,可是印象太过模糊,拼凑出的图景里,只有一头褐红发丝还算鲜明。

“……你和那种下级成员关系蛮不错的?”

进门前,太宰总算和中原并排走了,中原便抓住时机问道。可是太宰一边张口回答一边推开了大厅侧面的门,随之倾泻而出的音乐如同潮水般将他的话音冲散,而他又正好眺望着舞台的方向,中原只能看见他小半张侧脸,捕捉不到嘴唇的动作,也就无从得知他究竟说了什么。

中原没再追问。他并不那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他和太宰一样望向舞台,发现此刻正昂然高歌的女性之前并没有见过。是新角色?他正疑惑着,太宰却朝他偏过脸。

“是和男主有感情纠葛的女性之一。”

“……她蛮漂亮的。”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比你高那么多……”

太宰窃笑起来,稍稍弓身却仍旧轻盈地小步朝座位走去。中原轻易地读到话语里的嘲弄,禁不住作势朝太宰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才跟上。

 

“……困死了,不过待会儿要处理的诱饵作战还是挺让人期待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下午去现场看戏就行。”

坐下来的时候,太宰脱掉了风衣外套,把它当被子似的盖到腹间,披散开的下摆笼住了腿,挡去了挽起少许的裤管与其下露出的绷带。中原对他兴致勃勃却又准备入眠的样子感到无语——那态度就好像准备春游前一天晚上的小学生。正巧乐声稍降,他瞪了太宰一眼。

“你自己去。我回去收拾收拾,准备赶明早的飞机。你也知道,到时候我恐怕会有半年多都不在这边…。你一个人可别乱来啊!”

“我什么时候出过需要中也担心的岔子?”

“你出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岔子!”

中原隔着衬衫狠掐了下太宰的胳膊。他知道那里分布着一大片车祸留下的擦伤。而说是车祸,始作俑者不仅就是太宰本身,还是“开车从悬崖边翻了下去”这种一般意义上可以当做是连车带人全灭系惨案的事件走向。然而太宰连骨折也无,照样活蹦乱跳,颇有说服力地验证了“祸害遗千年”的古训。也正因太宰生命不息作死不止,中原才为往后港口黑帮的安宁感到担忧。——虽然本就不那么太平。

太宰低低呼了声痛,但咧开的嘴角不知为何显得有点愉快。

“谁都有点无伤大雅的爱好嘛。”他拍拍中原搁在扶手边的手背,“说起来,一想到大半年看不见中也傻乎乎的脸和傻乎乎的帽子,我感觉自己可以飞起来……”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飞起来。物理层面上的。”

中原怒极反笑,摩拳擦掌发誓立刻要让太宰离天堂更近一步,但下一秒,心里的炸药包却被那人放缓了的表情和话语截断了嗞嗞作响的引线。

“好啦,睡一会儿吧,中也。回头还有得忙呢。”

太宰自己先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还搭在中原的手背上,唯一没有覆着绷带的食指指尖缺乏血色,触感微凉。无论何时都在修理中的手和太宰的身体一样伤痕累累,显得有些凄惨,但这是太宰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的结果,和他走着极为相似的道路的中原并不觉得需要在意。可是一想到之后有半年都看不到这张令人上火的脸,他又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甚至禁不住多瞅了太宰一眼。他们之前当然也分开过,但没有这么久,在一个尚未成年的人看来,半年已经完全可以用“很长时间”来形容了。

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天,……多少个小时?多少分?多少秒?算不过来。中原也懒得算,该处理的任务总是要处理,不管去哪里、太宰在不在,都是一样。他终归是要一个人出远门,而嫌时间太长就好像他很期盼回来见到太宰似的,实在有点恶心。

他把这种莫名其妙地生发出来的小情绪归结为受到了戏剧情节和太宰的共同干扰,忍不住又踢了太宰一脚。可太宰只是眼帘微翕,随即偏了脑袋继续睡,没有理会他。从中原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太宰眼下青灰色的阴影,他似乎有阵子没好好休息过了。中原见他疲惫的样子,心里跟饮料冒气泡似的浮出了一点点愧疚感,但他绝不可能把这感受说给太宰听,便也转开脸,放松肩背,深深地靠进柔软的扶手椅里,准备入眠。

 

打火机从太宰手里落下去,泼洒过汽油的地面瞬间燃成一片火海。太宰握着中原的手腕,拖着他向门外逃去。刚从「污浊」中脱离的身体疲惫得像灌了铅,中原艰难地迈开双腿,但始终跟不上太宰的步伐。

“中也,跑!!”

“……跑不起来啊…!”

相互叫喊着的同时,地面的裂缝之中冒出无数被烧成焦黑的手臂,紧紧缠住两人的脚腕。中原拼着仅剩的力气猛地踢开攀上来的手,避免双腿都被制住,而太宰似乎没来得及反抗,硬生生地被拖倒在地。中原转身想帮忙,却发觉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透明液体已经浸没到小腿中央。太宰被压在液面以下,晶莹气泡从他唇边流淌出来。

随后,中原还没来得及伸出手,火焰和着热浪一同涌过来,把整个房间连同太宰一起淹没了。

——“……太宰?!!……诶,太宰…?”

中原伸出的指尖碰到了柔软皮革质感的物体。他恍惚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平时常坐的家用越野车的后座。他挣扎着坐起身,和从后视镜里望着他的红发青年四目相交。

“还好吗?”

“……大概。”

中原含糊地敷衍了一句,接着探过身扒住青年的肩膀。

“太宰呢?”

“已经出发了,说是下午有任务。”

青年食指示意了车窗外。是中原也很熟悉的地下停车场,位于港口黑手党总部楼下。

“……刚才的是梦啊…。我一直在睡?”

“确实如此。”

“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是的。”

“……这样。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对了,你的名字?手机号也给我。”

青年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接过中原递来的手机,输入了一串数字和文字之后还了回来。中原望了眼屏幕,下意识地读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

“嗯。”

 

 

R4:「Log Type:Phone Call」

时差还没能调过来,就不得不坐下和提出分家意愿的下属组织谈判。虽然最后还是演变成了和对方开战、并将对方的主力部队一举歼灭的局面。

回到宾馆准备休息时,鼻腔已经被硝烟和血腥味刺激到隐隐发痛的地步了。因太宰不在而无法随意使用「污浊」,但仅靠「重力操纵」也已经足够。不过大量耗费体力的副作用并没有减轻。中原强压着渗入脑内的睡意,抓过手机按下总部的号码。每天工作结束后向首领报告行程和收获是港口黑手党特派员们的共识。

平时打到首领那里的电话很快就会由部下接通并转给首领——森鸥外,然而这一次忙音格外漫长。中原把捏在另只手上的账本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也没等到接通,但刚想挂掉电话待会再重拨,提示转接的音效就响了起来。过不多时,熟悉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晚上好啊,中也。首领这周不在总部,公务电话都转到我这边代接。要是等不及转接的时间,可以直接打给我。”

太宰用公事公办的平淡口吻说过之后,换上了带着嘲弄意味的语气。

“……虽然我是不想每天晚上都听见中也的大嗓门。”

“你以为我想打过来?!!都困得要死了好吗…。——今天搜据点的时候找到那帮混蛋藏起来的真账本了,我报数字,你快点拿笔记一下。什么资产负债表,看着真心烦……”

“困傻了吗,中也?拍个照发过来不就好了。那么多条目我也懒得记。”

“……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我特别想冲过去给你脑袋上来几下……”

“这种事情留到回来再说呗。我也困……快点拍了传给我。熬夜不利于长高。”

“你几个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混蛋,想死是不是?!!”

“是,但被中也杀掉这种死法我是拒绝的。晚安,五分钟之内不拍好照片的话我就发邮件过来启动你手机里的微型炸弹喔。”

“……什——”

电话挂断了。中原瞪着发出单调的嘟嘟声的手机,在拆了它检查里面是否真的有炸弹、扔了它和赶紧给账本拍照之中犹豫了一秒,就动指如风地哗哗翻页寻找起需要拍下来的重点。接着他意识到刚才想报给太宰让他记下来的表格就是重要部分,只好再翻回去。

“全是、太宰、的错!!”

他恶狠狠地对着账本咒骂道,同时迅速上传附件之后把邮件投了出去。很快,太宰回信给他一个符号组成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像是吐着舌嘲笑人的简笔画太宰。

「炸弹还有三分钟启动☆」——旁边附着这样的说明。

“什么,我明明拍了照……混蛋太宰!!”

中原赶紧再拨电话过去,试图阻止太宰远程爆破他的手机。可是刚一接通他就听见太宰哈哈大笑,这让他瞬间理解到自己被耍了这个事实。

“去死吧青花鱼混蛋!!杀了你!!”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小谎都能骗到中也,真是没办法呢。”

“谁让你说这种听起来很像你会做的事情!!去死吧!!”

“也不见得就是假的喔?”

“……?!”

“……开玩笑的。该不会真的把手机摔出去了吧?”

“……也差不多了!”

中原愤愤地望着被他自己用「重力操纵」悬浮在窗户外的手机。伸手开了免提之后,扬声器里再次传来太宰的笑声。

“那边的组织要做的可比这厉害得多。猜猜他们为了对付你,到底能开几辆装甲战车来?”

“……我衷心希望他们能安生一晚上!我想睡觉!!”

“要永眠也不是不行啊,中也。加油,你可以去那个世界等我。”

“我脑子有问题才会等你……给我闭嘴滚蛋吧——你们也是!!”

中原朝着楼下聚集起来的车辆大吼。从中现身的多个人影无不握着热兵器,仿佛打算不顾后果地在闹市区引发一场恶战。但中原并不害怕。他跳上窗台,一把抓过悬在空中的手机。太宰带着笑意吹起口哨的声音被他用力地按下挂机键而截断。

他向夜空中银白月轮的方向高高跃出,高扬而起的大衣如同鹰隼的长翅般大幅展开。

子弹划过空气的爆响在原本宁静的街道中交织着,然而并没有持续多久。取而代之的是庞然重物沉沉砸地时的轰鸣。

 

“……所以说,并没有多久。”

“毕竟对方人数还是偏少嘛。又没有委托雇佣兵。看来是在小看你呢,中也。”

睡醒起床之后,中原才又拨了太宰的电话,告诉了他昨晚的战况。太宰似乎也刚刚起床,听得出答话中混着因嚼食餐点而变得含糊的部分。

“大意才会轻敌!”中原有点鄙夷地评价道,“简直是一群傻瓜,就这样还想提分家单干的事儿…。话说回来,你怎么好像在外面啊?真难得,起这么早。”

“没办法,我们这边的武器库连续被一群军人袭击了。之前给他们下的套起了作用,抓到了几个……我正准备回去。”

“军人?”

“你还记得我之前讲过的诱饵作战吗?是同一批人。说不定和你正在对付的那帮家伙有点联系呢。”

“是吗。不管怎么说——”

“啧。”

“……嗯?怎么了?”

“……我刚收到消息,芥川君把俘虏们全杀了。”

“哈?什么情况?”

“谁知道。净给我添麻烦。”

太宰毫不掩饰烦躁地大声啧了啧嘴,随即挂掉了电话。中原看了眼手机,并不太在意地把它收回了外套口袋里。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拨通太宰的电话。

在那之后,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而已,不管是太宰治、织田作之助还是芥川龙之介,都没再接起中原打来的电话。尽管后两者只是他为了找太宰而前去询问的对象,但他们过于一致的关机状态只会让人感受到异常。他只好转而打给尾崎红叶。

从红叶那里,他得知了太宰叛离港口黑手党并失踪的消息。

 

 

R5:「Log Type:Encounter」

“……你说过我们搭档也不错的吧?”

“是吗?”

太宰眯起眼,笑了。笑容里有几分漫不经心,但到底有没有惆怅和怀念的意味,说不清。中原看着他笑就想一拳揍上去,可是太宰没给他这个机会,举高了杯子饮尽残酒,随即摸摸口袋,在吧台中央搁下纸币。

“……回去了?”

“是啊。怎么了,莫非还想挽留我?”

“……”

中原被这句话堵得宛如嗓子里塞了个完整的饭团,千言万语尽付东流。僵了两秒,他恶狠狠地竖起中指。

“滚蛋吧你。”

“呵。”

太宰不怒反笑,背过身迈开步,抬起右手权算道别。他另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脊背一如往常地挺拔,步伐稳健,全然不像刚喝了酒——接着,中原看看吧台,忽然想起来,太宰本来就没喝多少,想来恐怕只是和他在同张桌子前坐着就浑身难受,紧急撤退了而已。

……以为隔了这么久再见面,总会有点叙旧情节,到底是谁一厢情愿地想太多。面前的酒刚端上来没多久却已经变了味儿似的难以下咽,中原却照样仰头迅猛地一饮而尽,然后用力把杯子顿在台面上。调酒师看他用力磨牙的样子还以为这位黑道中人一时不爽想砸场子,刚打算赔笑讨好,却见中原利落地摸出钱包掏钱付账,然后保持着似乎要扑上去咬人的表情起身走了。

中原直到最后也没去咬谁。不把源头捣毁,这种烦躁感就会持续地纠缠着他,之前做什么也没用。果然还是得杀了太宰那个混蛋。他下了这个结论才感到些许满意。是太宰的错。没有太宰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太宰的话,这一切都无需在意。归根到底都是太宰。让罪魁祸首去死,一切就都解决了。

至于为什么中原他自己不能放下、忘掉,轻飘飘地一笑置之……

或许正因为他是中也吧。太宰如是说。

但我是太宰治。他笑着补充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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